【饭盒的记忆】

文/董有成

整理橱柜，看到久已闲置的饭盒，牵出了我一段回忆，年代不算久远，却似乎忘却，只掀开岁月的一角，就有许多感怆撞击心头，原来是恋旧，尽管它不算美好，却是一种依依牵扯，含一份亲切，藏一份欢乐，裹一缕思愁，甚至有些呆呆地痴想，那是对失去青春的怅惘。 ­

记得是从中学时代开始带饭盒，在毛主席号召青年学生“要学工，学农，也要批判资产阶级”的年代。学校每年都要拿出一段时间组织学生深入工厂车间、田间地头，那时带饭盒是兴奋的，不在家吃饭了，又和同学们一起，而且，伙食的味道样式也有差别，多么新鲜刺激！所谓学工、学农基本上是劳动：插秧，拔稗草，挖土方，刨楂子（玉米根或者高粱根），挖地沟，做矿渣砖，做模具翻砂，偶尔也有工人师傅讲点工艺流程，由于体力支出的多，每逢开饭之时，那饭堂的饭香，早已把肚子诱得响声如鼓。 ­

那个年代生活是艰苦的，城市居民每人每月只供应三两油，口粮以玉米面高粱米为主，白面大米是精贵之物，鱼肉蛋豆制品要凭票供应，蔬菜要排队才能买到，所以饭盒中的食物也就可想而知了。但是尽管如此，带饭盒时，家长还是让孩子带上大米或者馒头。带生米时，上班第一件事是淘米，在饭盒中添进相当于米的厚度三分之一的水，扣上盖子，摆进汽锅中。由于饭盒的材质、式样、颜色、规格大致相同，几十个放到一起极易混淆，所以饭盒上不得不刻有自己的名字，如果饭盒里装的熟食，就放到汽锅外沿的上边。菜盒中菜基本是咸菜土豆茄子萝卜白菜酸菜，家里经济条件好一些的不必带菜，在劳动单位食堂购买。 ­

也有例外，上班做工只携带饭盒，不装食物：一是去农村劳动，生产队免费提供食物，记得去郊区插秧那会儿，农民做的大米饭和韭菜炒粉条，饭盒装饭，盒盖盛菜，白绿相间既好看，又好吃，但是几天之内，上顿下顿都是如此，胃里不免吐出酸水来。二是去鞍钢参加劳动，那是 “工业以钢为纲”， 贯彻“鞍钢宪法”的时代，鞍钢在全国的地位举足轻重，工人的政治地位高，福利待遇也好，食堂又大又干净，饭菜很丰富，午间工人吃饭最少一菜一汤，主食米饭、花卷，馒头、烧饼任选，这在我们的眼里简直就是盛宴！开饭的时候，我们和工人们排在一起，望着窗口内食堂师傅们笑眯眯的面孔和品类多样的饭菜，幸福已溢满心头，等到我们端上雪白的面食和满是油花的白菜汤时，口水先咽下一半，如果再加上一个菜，则喜不胜收了。最爱吃那烤得白里透黄的烧饼，咬在嘴里，甜松可口，那时年纪轻，一顿可以吃进五个。 ­

74年中学毕业留城参加工作，由于单位有食堂，很少带饭了，但依然看到一些女同志带着饭盒，午间她们喜欢聚在办公室里，打开饭盒，彼此品尝着对方的菜，称赞着，边吃边聊，增进友谊。也有员工讨好领导的，特地从家里带些好吃的，趁人不注意时送去；有的干脆就和领导们坐在一起，亲自往领导的饭盒里夹送，现在看来，那时饭盒里也有行贿。 ­

1978年上大学时，饭盒依然是盛饭的用具。记忆最深刻的是午间下课的情景：铃声一响，早有整“盒”待发的男同学箭一般冲出教室，紧接着楼梯上一阵劈里扑隆的轰响，跑出教学楼又是一片汤匙撞击饭盒哗啦声，进了饭堂，有人还故意把饭盒摇晃得山响，然后就是你推我搡的排队，说笑嘈杂声顿起。 ­

这种情况不久就得到了改进，学校专门弄了碗柜，学生们也分组轮流值班，每个宿舍在一张桌上吃饭，饭后，有一人留下涮饭盒，这时，众多的饭盒放到水槽里面又是叮当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