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指南

儿时的年关

儿时的年关

文/孟江海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在临近年关的黄昏,和母亲去父亲的坟地送过纸钱,慢慢走在回村的路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像个少年那样,成为一个不需要做任何事并眺望风景的人。

那时从腊月二十三四日起,大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将庭院和厦房该归结的归结,该扔弃的扔弃,然后就开始打扫庭院,清除梁间落满灰尘的破蜘蛛网,给灶房劈下足够年上烧的柴禾。

在眼巴巴的等待中,时至二十八赶集那天父亲从县城回来,会给家里再买个淘麦笼,笼里装的除了些粉条、豆腐、生姜等生活用品以及门神之类的年货,少不了还要给我和五弟买身新衣服。

接下来最为忙碌的当是腊月三十那天,大人一大早起来先担水洒扫了庭院,接着就要从地窖拾半竹笼红薯吊上来,先到河里粗略涮洗了头遍,再手持菜刀剜掉霉烂的斑疮,随即再搓洗一番,提回来在大案板上切成菱形的小块让晾着,然后又要用苏打掺入温水揉出准备炸茶馃的面团。

紧紧张张吃过早饭,随即就要蒸两锅年上走亲戚带的白酵面馍,当然祭祀列祖列宗的供馍也要蒸些。两个热馍填到肚子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暖烘烘的,再帮大人干活就充满了心劲。

等到太阳西斜大人这才开始炸茶馃,那些油汪锃亮的茶馃有风车样子的、有麻花辫样子的,满怀了生活的诗意。包了面粉炸出来的鲤鱼张大嘴鼓胀着肚子,犹若还在水中用鳃呼吸。鱼是过年招待客人要用的,那些炸得酥脆的面果和红薯块,父亲会端过来让我们抢先吃两碗,对于像是神明一样的鱼,父亲即使不说我们也没人会偷偷剜两筷子尝尝,只有五弟不懂事,会偷偷剜了鱼眼,才填到嘴里很快又“呸”地一声吐到脚底。

不觉间就到了掌灯时节,这时却最为忙碌,我们不仅要另行抬些水灌满水瓮,还要将院子从前往后再洒扫一遍,接着才是擦洗前门,将对联和门神贴上去,大人还要在大门门槛背后放根木棍,再在门口靠束干稻草来辟邪。忙完这些,等我们都上炕钻进被窝,大人再到院子将柏垛架在稻草捆上,给我们每个人枕头边放了年上要更换的新衣服,他们这才熄了灯去睡。

耐着性子等到后半夜,巷子只要有一家噼里啪啦响起鞭炮,我就骨碌一下子起身爬下炕,先点燃了门口靠的稻草,手持火把在院子燎一圈,接着又点着柏垛底下搁的稻草,然后就在急遽飞旋而起的火焰的映照下,很快同挨墙的小伙伴在昏黑的夜里奔东家跑西家,还不等鞭炮燃尽就冲进升腾而起的硝烟,争抢着捡拾地上未曾烧掉导火索的鞭炮,好等会再用火柴点燃了慢慢玩。

待天朦胧亮,这时我赶紧回去洗把脸,跟随父亲燃放了家里短短的一串鞭炮,接下来就和父亲端出家里的小方桌,在院子摆上香案,神色肃穆敬献了天地神明,这才怀着新年的陶醉,美滋滋地端碗搭配有萝卜丸子及油炸红薯的酸汤水饺吃了,不等大人给发压岁钱,一抬脚又跑出门满世界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