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宏涛

昨天女儿从幼儿园回来，我看到她额头上有个小红花（她头上经常有这个，说是老师奖励的，我没在意过，只是觉得这些贴额头上好像不太干净）。晚上玩的时候，我把她的小红花摘掉了。

女儿不乐意了，哭了起来，说这是老师奖给她的。

我说：我知道是老师奖励你的呀，但是你不摘掉，明天老师以为你贴过了，就不给你贴了。现在揭掉，明天老师还给你贴。

女儿说：不是的，表现好了，老师才给贴呢。表现不好，就不贴了。

我说：不管你怎样表现，你都是我心中的好孩子，老师给不给你贴小红花，爸爸妈妈都永远爱你。在我们心中，你都是最棒的。

女儿开心地点了点头，又说：今天老师只发了两个小红花，一个是我，还有另一个女生。很多女生都没发，男生一个都没发。

她又说要晚上洗脸刷牙的时候再去掉。

我说：女儿，你好厉害呀！不过老师给不给你都没关系的，你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爸爸小时候小红花也不多，但是爸爸依然很厉害很好，是不是？

女儿说：是，如果老师不给我发，我也不会不高兴，我回来让妈妈给我做个小红花。

我说：对，就是这样，不是只有老师才能发。

然后，我给她讲了我和小红花的故事。

六岁时，我上育红班。那时候，我们农村没有幼儿园，育红班也是在小学校园内，上一年育红班，然后就可以上一年级了。

我们的老师只有一个，是本村的18岁的女孩，年轻、漂亮，还非常温柔。

她用小红花管理学生（估计当时的老师都这样吧），如果表现好，会奖励一朵或数朵小红花。如果表现不好，就会扣减小红花。

我发现，最热衷于得到小红花的同学，有两种。

一种是小红花很多的那几个女生，她们在努力争第一，都渴望成为小红花最多的人，成为最受大家羡慕的人。

第二种是平时表现比较差的同学。他们成绩不好（有小测验），又爱捣乱，常被老师批评。小红花制度，给了他们表现自己、争取荣誉的机会，所以他们格外热衷于得到小红花。

每个得到小红花的人，都会被老师在全班公开表扬。每个被扣减小红花的人，也会被老师在教室提一句。

我亲眼看到一个小红花比较多的女生，把从家里拿的五分钱上缴给老师，说是捡的。她也因此得到了拾金不昧的夸奖，和两朵小红花的奖励。

还有个平时常被批评的男生，特意在中午和另一个小红花不多的同学一起打水，给教室洒水，然后他们告诉了老师，得到了每人一枚小红花的奖励。

还有同学合作，一个人丢钱，另一个人捡钱，然后再交给老师……

大家的小红花此起彼伏，多的好像都有十几个了。少的只有一个。

有个男生，和我家离得近，他的小红花是不断反复。最多的时候有四个，但大部分时候，都只有一两个。因为每次当他得两个小红花的时候，就开始放纵自己，和人打架或上课捣乱，再被扣掉一两个小红花。然后他又赶紧做好事，再赚几朵小红花……

至于我，对小红花一点感觉都没有，丝毫不在意小红花。所以我的小红花常年都只有两朵（因为成绩好，奖励的），我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小红花。当然，也没有被扣减过小红花。

我应该是全班对小红花最淡定的人了。

因为我不缺夸奖和认可。老师经常因为我的聪明，可以及时回应她的问题，而被她表扬。同学们也都普遍很佩服我，所以我不在意什么小红花。

当然，不在意小红花，不代表我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我在意的是真正的权力！

当时虽然没有班长，但每个组都有一个小组长，小组长要么是小组里最聪明的孩子，要么是学校老师的孩子。我们组的组长就是一个高年级老师的女儿。

我觉得她没我聪明，所以我很不服她管，我觉得我才应该做组长。

她管不了我，就哭着找老师告状。

老师对我特别好。当然，她对其他同学也特别好。说话和声细气，还很有智慧，从不打骂和惩罚任何学生，包括很调皮的学生。

这样的老师太罕见了。我小学一年级的老师，和她同样的年龄，却脾气很差，经常暴打学生。我也被一年级的老师打过。仅仅是因为她冬天在教室里生火，却迟迟生不着，所以就气急败坏地拿几个无辜的学生出气，也包括我在内。

言归正传，老师看到组长告状，问我为什么不听组长的？

我说：她没我聪明，还经常请假，我才应该当组长。

老师想了下，就封我当副组长。说，在组长请假的时候，我可以当我们这一组的组长。但组长没请假的时候，我得服从组长的管理。

我说：那其他组的组长请假的时候，我也可以当他们组的组长吧？

老师笑了，答应了。

我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后来，我当过好几个组的组长（小孩常请假，我就有当其他组长的机会），膨胀了。有一天组长试图管我，我很猖狂地说：你只是这一个组的组长，我当过好几个组的组长，我才不服你的管呢？

然后组长又去告状了。

老师笑眯眯地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就怂了。

她说：如果你不听你们组长的管，我就撤掉你的副组长职位。

我立刻变乖了。

无官才能一身轻，否则就容易被抓住软肋呀。

后来从一年级开始，我就一直是班长，当了好几年，非常受累，每天中午和最后一个补写完作业的同学一起回家，我负责看守”他们……

最后到三年级中期时，我妈找到老师，才不再做班长了。然后又被老师封为学习委员……

说到这个老师，我还想起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玩玻璃球，我赢了，但是他不舍得给我，就跑了。我就去追，追了两步，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衬衣，他一挣扎，他的衣服扣子掉了。然后他哭着去找老师告状。

老师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批评我，而是先问清楚了缘由，然后不仅没有批评我，还对他说：你输了，就要认。不能跑。你耍赖，别人追你，不是很正常吗？

然后老师让他脱下衣服，给他把扣子缝上了。那个玻璃球也让他给我了，还让我们握手言和了。

我觉得一个幼儿园的老师，最重要的不是学识，而是性情。如果是那种温柔的，爱笑的，通情达理的老师，就是孩子们的福音，也会深得孩子们的喜爱。如果是那种容易生气，很严肃的，爱发火的老师，就是孩子们的灾难，也会让孩子们恐惧。

我觉得学校老师用小红花管理小孩，是因为老师少，小孩多。老师们还得保障孩子们的安全和课堂秩序（幼儿园的确太吵闹了……），所以用小红花之类，我觉得可以理解。

但是我们家长，不要用小红花来管理自己的孩子，因为一般人都只有一两个孩子，完全照顾得过来，不需要用学校的那种方法。学校的方法，是一对多，是为了效率。而家庭内部，不需要效率，需要的是爱！

同时，我不希望我女儿被小红花束缚，所以我才告诉她：小红花不重要。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是要我女儿和老师对着干，而是告诉她，不必为了得到小红花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去为了得到小红花而做事。

不少人攻击我，说我不应该干涉孩子。但是我觉得：

在孩子被老师的驯兽法影响到的时候，无动于衷、不干涉，不是爱与自由！

父母不支持孩子做自己，孩子就容易被老师教育”得失去自己，然后去取悦老师了。

记得多年前看过一篇文章，一个父亲说，他用了三年多时间给孩子建立的价值观，在孩子上幼儿园一周后，就全被颠覆了。

幼儿园的老师对孩子的三观影响非常大。所以据说日本人对幼儿园的教师的资质审查，比对大学老师的资质审查还要严。因为幼儿园老师对孩子的影响，远超过大学老师对大学生的影响。幼儿园的老师是直接影响还没有什么辨别能力的幼儿的三观的。

我很感谢我的育红班老师，虽然她也用小红花，但她从来没有批评过小红花少的人，没有指责过我不争取小红花，也没有煽动过我们要争取小红花。她只是沿用了学校的传统（她是第一年教学，正好教到我们）管理方法而已。她的温柔和通情达理，给了我很多美好的记忆。现在回头看，觉得她对我真是挺包容的，没有指责我不听话，没有让我叫家长，也没有指责我有野心什么的，还顺应我，给我官”做。但也没有太纵容我。

晴儿不是那种好惹事的孩子，反而是非常配合老师的孩子。所以我才希望她不要被小红花左右，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通过交流，特别是通过讲故事等方式交流后，晴儿表示，她在幼儿园很开心。所以老师给她发小红花，她很高兴。不给她发小红花，她也很高兴。她不会为了得到小红花就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的。她还说，她得到小红花高兴，是希望回来让爸爸妈妈看看的。

我说：我们看到了，我们也很高兴。不论你有没有得到小红花，爸爸妈妈都为你骄傲！

作者：张宏涛 心理咨询师/家庭教育指导师/自传写作班创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