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指南

学习悲伤:死亡终结了生命,但它并未终结关系

不要走在我前面,我可能会跟不上;

不要走在我后面,我可能无法引领。

就走在我身边吧……做我的朋友。

——阿尔贝·加缪

《男孩和大猩猩》故事并不复杂:男孩参加母亲的葬礼,幻想出一只陪伴他左右的大猩猩,在交流中,大猩猩回答了深深埋藏在他心底、却难以向父亲启齿的问题——妈妈去了哪里?她还会回家吗?我们都会死吗?

大猩猩温柔睿智地解答了这些疑问。男孩慢慢在园艺、海边散步、阅读、做饼干、玩接球游戏中接受了这件事,并且勇敢地向爸爸伸出手,两个人在对妈妈的回忆中找到了安慰,也成为彼此的慰藉。

我们被这本书中流露的悲伤撼动,也为它诚实地描述失去”而动容。这场男孩和大猩猩之间幻想的对话因此变得真实,真实而有力,敏锐又坚强。

01

创作者的故事

2012年飓风桑迪席卷了半个世界,作家雅姬·阿苏亚·克雷默(Jackie Azúa Kramer)邻居的一家四口失去了男主人,两个可爱女孩的父亲在带家人转移到安全地带的途中,不幸被倒落的大树砸中身亡。

这是这则故事的缘起。

雅姬·克雷默后来写道:世事难料,我被当今世界发生的事深深触动,孩子们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都面临挑战和困难。我尊重年轻读者,竭尽所能不居高临下地对他们说话。

《男孩和大猩猩》作者雅姬·克雷默

英语中有句谚语——屋子里八百磅重的大猩猩,用来形容令人无法忽视的巨大事物,它以自己的规则行事。

悲伤也是这样。

雅姬·克雷默的文字低调却有力。而无论是描绘壮丽的海景还是平凡的校车,辛迪·德比(Cindy Derby)的画都充满了情感。大猩猩的身体以紫色、蓝色、灰色展现,它出现在每一幅画面里,是令人安心的存在,却也象征着男孩的巨大悲痛。

02

支持丧亲孩子:告知真相

葬礼伊始,大猩猩出现在稀稀落落的人群后面,它潜入男孩的家,在客厅里占据一席之地。男孩虽然出现在葬礼的每个场合,却始终显得有些隔膜,好像一个局外人:人们向事件发生地点观望,男孩却兀自注视着前方;葬礼还没有结束,男孩就独自来到花园里……

孩子的年龄和发展阶段决定了他们对死亡的理解,也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成人在这件事上对待他们的态度。

对幼童来说,死亡是个抽象概念,他们不能理解它是永恒的。小学阶段的孩子切实领会了它的不可逆性,他们可以将死亡视为最终的结局,也能理解不再生存的含义。而青少年则常常发现,自己深陷青春期内心的挣扎,而这使整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许多成年人认为,对孩子而言,保护比真相更为重要——虽然事实正好相反。也正因如此,种种避讳形成了。研究表明,孩子将成人的这种保护视作自己被排斥在外。孩子需要与成人一样多的信息,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根据不同年龄调整表述的方式。

大猩猩是个理想的支持者,它以平静、温和的态度,肯定了男孩的感受。他了解倾听的要义,知道不被打断的回忆对丧亲者而言,是一种重负的解脱。一次又一次地重述,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和解,一次又一次的释放和改变。

诚实让人感到安慰和轻松,掩盖则复杂得多,它需要一定程度的社会扮演和情感投入,而这恰恰是失亲孩子在当时难以做到的。

有时候我想一个人待着。”男孩说。

这没什么。每个人都需要安静独处的时间。”

03

安慰与纪律之间的界限

孩子通过观察学习悲伤,周围人的行为是一种参照。

父亲在悲伤中做事,男孩也如此。父亲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为了保护男孩,男孩也如此。

父亲在维持一种日常的生活,尽可能地保持着规律,遵守正常的秩序。这样熟悉的界限和结构更容易让孩子感到安稳。父亲在悲痛中履行职责,刷碗、叠衣服,带男孩去公园、海边,放风筝——虽然他心不在焉,显得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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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死亡而来的不确定性会让孩子心绪不宁,我们希望通过允许他们做出一些平时他们不能容忍的行为来安慰他们。有时安慰与纪律之间的界限很难划分。于是我们看到大猩猩陪他爬上了最高的树枝,俯瞰苍生。

父亲承担了现实中所有的职责,他通过维系日常阻止生活进一步失控,从而抚慰这个男孩;大猩猩则代表想象中的安慰,为情感上的缺失提供补足。

这本书巧妙又形象地展示了丧亲儿童面临的挣扎——他们丧失伴侣的父母此时也沉浸在悲伤里。如何安慰父母?如何描述悲伤?如何接受失去亲人的真相?这本书温柔而坚定地带领孩子经历这一切,这样的诚实和坦率通过艺术的方式完整地表达了出来。

关系对孩子的影响远比我们认为的更重要。雅姬·克雷默说,自己在一次TED演讲中受到启发:一位教育工作者发现自己和学生的进步收效甚微时,她让孩子们在纸上写一段话,我希望我的老师知道……”

学生的回答彻底改变了这位教育工作者。她发现自己无法教那些感到悲伤、害怕或愤怒的孩子。在学生开始学习之前,他们必须建立起一种基于尊重、友善和同情的有意义的关系。

作为创作者,我越来越觉得有责任将这些真实的观察变成故事。我要讲述更完整、更真实的历史,同时也给读者留下提问和互动的空间。永远不要忘记孩子需要被理解、被接受和被爱。在充满希望与爱的地方,我们与孩子相遇。

死亡终结了生命,但它并未终结一段关系。幸存者往往需要奋力解决这样的矛盾。解决悲伤问题不是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因为并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它更像是找到一种新的常态。最终,男孩和父亲在夕阳中目送大猩猩远去,它是一次别离,也好似一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