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暑假,我在省儿童医院见到了在吸氧室吸氧的小侄女,也认识了楠姐和她满头扎满银针的儿子。
12013年4月,我家嫂子早产,生下了不足五斤的女儿。因为哥哥和嫂子溶血的问题,宝宝出生时脑供氧不足,黄疸也很严重。
侄女出生的第三天,嫂子和侄女就被转移到了儿童医院,舅妈跟过去全程照料。
七月份,我大二刚放暑假,舅妈感冒怕传染给宝宝,让我帮忙去照顾一个星期。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儿童医院的住院部。外面蝉声聒噪,进楼就是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狭窄的楼道里硬生生的加进去好几张病床,中间换洗池,洗衣服的、洗尿布的、洗餐具的都是一张张忧愁的面孔。
穿过楼道,我在靠近楼梯的一端,找到了我嫂子的病房。

房间里有四张床,嫂子正坐在临时加的床上跟宝宝说话,待会儿就到预约的吸氧的时间了,她要给宝宝放松放松。
吸氧室在院子的对面,二层小楼。跟医生打过招呼,孩子就被放进了吸氧舱。嫂子的宝宝很瘦小,待在吸氧舱里就更显瘦弱。里面是扑腾着双腿的宝宝、外面是拿着玩具哄着的妈妈。那一刻,我感觉,这个仅比我大两岁的嫂子不再向以前一样爱说爱笑。
吸完氧,吃过饭、短暂的午休过后,嫂子说她将迎来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宝宝要打针了。新生儿血管都很细,要打针只能在脑袋上扎针。之前打针,也是在头上留下了隐埋针头,但昨晚嫂子一个没看住就被宝宝拨下来了,所以今天宝宝要重新扎针了。
之前宝宝扎针是舅妈带着去的,嫂子在门外背对着,不敢看,听着更是抓心的疼。这一次,她必须自己带着宝宝进去了。
嫂子将宝宝放在床上,按住她的身体和双手,医生固定住头部,但孩子腿部还是在乱动。我趴在门缝那里,紧锁着眉头,心里开始泛酸。人手不够,嫂子把我叫了进去,我按住宝宝的双腿,闭上眼睛,侧过脸,啥也不敢看。
随着一声尖锐的哭声,针头成功的扎进血管里,孩子依然哇哇的哭,嫂子抱起孩子,我接过医生手里的输液袋,慢慢走回了病房。
慢慢孩子情绪平复了,嫂子绷不住了,泪水一直一直的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断。
孩子早产,嫂子怪自己没有好好养胎;孩子出生查出来生病,嫂子怪自己怀孕前没做检查;孩子针头拨掉了,嫂子怪自己没能看住,让孩子又多受了一次苦……

在这些自我责备声中,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母亲,巨大的爱。
都说,只有自己当了妈妈才能真正体会到母亲的辛酸。没有孩子的时候,我们可能幻想孩子长大后会是老师、医生、主持人、工程师,想着培养宝宝以后要有所成就,但怀了宝宝和生下宝宝后,妈妈的心声就变得特别简单,只要孩子健康、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2来儿童医院的第三天,我见到了楠姐。
那天早晨,她来到病房,放下行李就匆匆去了诊疗室。两个小时以后,楠姐回来了,她面带倦色,怀了抱着的是头上扎满银针的儿子。
看着小孩子满头的银针和哭红的双眼,我心里惊痛万分。
楠姐的宝宝11个月了,平常人家的孩子都能扶着椅子走路,但楠姐的宝宝坐着都不能直起腰来,身体只能前倾着,脑袋几乎垂到了床上。
因为宝宝早产,孩子刚出生时,全家人也是捧在手心里照顾,但从查出孩子生了病,楠姐就开始了四处奔波。
每个月,宝宝就要来扎几次针和几次康复训练,楠姐说:每往孩子身上扎一针,就有千万把刀子捅到我心上。看着孩子每次都那么痛苦,我特别想放弃,就这样我陪着他慢慢长大就好。但是,如果我现在就放弃了,孩子长大了再治疗就要遭更多的罪,我到时候又怎么承受的起。”
嫂子跟楠姐最有共鸣,每每讲到此处都泣不成声。
但是,嫂子也偷偷告诉我:楠姐比我们想象的更不容易,从她住院以来,楠姐的老公和婆婆从来没来看过一次。

没有一个母亲活得容易,自己的宝宝只能自己负起最大的责任。她们也会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但她们并不畏惧。
3徐熙的《劝孝歌》,朗朗上口的五言律诗,却道尽了母亲一生的辛酸:
……胎婴未成人,十月怀母腹。渴饮母之血,饥食母之肉。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惟恐生产时,身为鬼眷属。一旦儿见面,母命喜再续。爱之若珍宝,日夜勤抚鞠。母卧湿簟席,儿眠干被褥。儿睡正安稳,母不敢伸缩。儿秽不嫌臭,儿病身甘赎。儿要能步履,举止虑颠状。哺乳经三年,汗血耗千斛……。”
在儿童医院里,有为宝宝肺炎、哮喘担惊受怕的妈妈,有照顾脑瘫患儿十多年的妈妈,还有坚强陪伴白血病儿童的妈妈。这些妈妈,有的是职场白领、有的是普通工人、有的是小店店主,但是,不论她们的身份、职业、年龄,躺在病床上这个小小的生命就是她们的命啊!
现在,我家侄女已经七岁了,肉嘟嘟,那些年的辛酸和努力没有白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