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指南

从原型角度看母亲对男性发展的影响

默瑞·斯丹在《男人英雄智者》一书中把男性的发展分为五个阶段:母亲阶段、父亲阶段、阿尼玛阶段、自性阶段、上帝阶段。

它们分别对应男性的五个原型:母亲的儿子、父亲的儿子、英雄、传道人和智者。

在这些发展过程中,母亲的角色至关重要。在此,我们着重探讨母亲对男性前三个发展时期的影响。

一、母亲作为大母神原型对男性的影响

母亲作为大母神原型的角色为男孩提供基础的养育环境,在这一点上,母亲对儿子和女儿发展的作用基本是相同的。

人类婴儿与其他哺乳动物幼崽不同的是,在肉体出生之时,婴儿还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母亲不光是要通过生理子宫让孩子从身体上降生人世,还需要充当精神子宫”,让孩子从精神上能够真正的出生”,而在孩子真正出生”之前,孩子和母亲在心理上是一种母子一体”的状态,荣格称之为神秘参与”。

在这种状态中,孩子还不能从精神层面自给自足”,母亲用她的自性”涵容孩子的情绪情感,安抚他的焦虑,正如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良性的母子一体”的状态中孩子被激发的是内在神圣儿童”原型,就像天堂中的小天使”,或者是童话中的公主”与王子”。

孩子的全能感获得一种满足,觉得自己的需求是正当的,自己是安全的,美好的,是值得被爱的,是有价值的,这也是童年神圣性”的含义。

而这都依赖于一个滋养性的母亲的存在,这样的母亲不光为孩子提供衣食的身体养育,还会关照儿童的情绪情感的需要,她可以激发孩子内在的自性”原型,一个拥有健康自尊的自我”才得以诞生。

这个自我”可以和自己的内在本能发生链接并据此对外界世界做出反应;可以感知和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而不会轻易情绪失控;可以适当地表现攻击性维护自己的边界和利益;可以形成稳定的自我价值感而不会轻易被外在评价干扰;能够信任他人的善意而不会在挫折面前轻易退缩;勇于表现自己的主动性和自发性,而不会被恐惧、羞愧和内疚感困扰。

他能够在外在环境中自给自足,这样他才能够离开母亲,迈向独立,进入父性规则的集体生活。

而当早期良性的母子一体”的环境缺失,比如母亲不能回应孩子的内在需要,无法安抚孩子焦虑的情绪,不能涵容孩子攻击性的表达,孩子会没有安全感,产生弃儿情结”,造成自恋性创伤。

这种自恋创伤所导致的内在的匮乏感会让孩子停留在克莱因所说的嫉羡和分裂的心理状态,有一种处处不如人”的自卑感和别人亏欠自己”的愤怒和焦虑的情绪,没有被涵容转化的攻击性会投射为他人对自己的恶意,很容易和外界产生冲突,对外在的评价也会很敏感,出现情绪行为以及适应性问题。

有的孩子发展出假性人格来应对外在环境,这会消耗大量的内在心理能量,当自我无法承受时就成为拒学儿童”。

也有的孩子会用幻想和魔法世界作为对精神子宫”的补偿,比如一些孩子会沉浸在网络世界中,因为和自性失联,他们没有办法真正的进入现实生活,而成为困在魔法世界的永恒少年”。《小王子》和彼得·潘就是这样的原型,它们永远被困在一个儿童的状态没有办法长大。

当然这其中也蕴含了成长的契机,在《千与千寻》的故事中,千寻正是进入了这样一个魔法世界,但她在正性母亲”钱婆婆的帮助下找回了自己的名字(重获自性)最终破解了负性母亲汤婆婆的魔法,走出幻想世界,进入现实生活。

在一些童话故事或者沙盘游戏中,也会有主人公重新找回丢失了的公主”和王子”身份或者夺回被偷走的宝藏的主题,这些是儿童希望通过恢复童年的神圣性,修复自恋创伤的内在发展原型的呈现。

一个极端的母亲环境缺失的例子是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中的男主人公格雷诺耶,他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抛弃,并且母亲也因此被绞死,他的第一母亲环境”是巴黎集市垃圾堆的各种气味,气味”于是成为母亲原型的载体。

为配置天下最迷人的香水,他不惜杀死26名少女,收集她们的体味,而他最后追寻的少女是一个深陷对逝去母亲思念中的女孩,这代表了他没有能力表达的情感的部分。

她的体香成为这款香水的主调,所以这款香水”中含有浓厚的恋母的味道,香水多么有诱惑性,他无意识中对母亲的渴望就有多么强烈。

他无意识希望通过香水可以和母亲”以及和这个世界有所链接,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众人被香水吸引,而他永远是一个无法和他人建立关系获得身份认同的人(没有气味)的人。

最终,他在自己的出生地让众人分食,用这种方式让自己重新回到精神子宫”中。

这是一种极端自恋的状态,也是一种极端的攻击性的释放,通过这种攻击性的被接纳,(他)在自我摧毁中获得重生。

在这个例子中,母亲的自性”处于冥界中,是一种负性大母神的吞噬功能,格雷诺耶的自性”一直无法出生,自我维系在 香水”所代表的物化的基础上,没有情感和道德的成分,香水”代表了他所有无法表达的爱恨情仇。

这虽然是一部艺术作品,但仍有原型层面的启示意义,在现实生活中,孩子的很多心理问题和人格问题是因为和自己的自性失联所致,而自性功能缺失的背后正是因为缺少一个滋养性的母亲环境。

二、母亲对男性进入父亲阶段”的影响

与母亲和女儿的关系不同,母亲和儿子具有性别上的差异,这种差异一方面具有积极的作用,可以推动男孩在向父亲的男性认同中完成和母亲的分离;另一方面,它也具有消极的一面,就是当一个母亲不能接纳男孩身上的男性气质或者不鼓励孩子向父亲认同,就会影响孩子进入父亲阶段”。

母亲在儿子进入父亲阶段”所起的作用往往和自身的阿尼姆斯(女性的男性特质)的发展有关。

一个拥有积极阿尼姆斯的母亲在提供母性关爱的同时能够鼓励和赞赏男孩身上的男性气质,同时可以接纳儿子向父亲认同。在这个基础上,男孩会和自己的本能部分做很好的链接,男孩身上男性原始的攻击力量被涵容得到转化,会成为一种进取精神,这为他离开家庭进入社会并在将来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奠定了基础。

而如果一个母亲自身的阿尼姆斯的部分没有得到发展,或者具有负性阿尼姆斯,就会对儿子在进入父亲阶段”过程中产生消极影响。

三、自身阿尼姆斯没有发展的母亲

这样的母亲更多认同的是男权社会中所限定的顺从、柔弱和被动的女性身份,这在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中比较常见。母因子贵,儿子成为母亲获得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的一个间接的途径,母亲在这里是一个受迫害、受压制的形象,而儿子成为了拯救母亲的英雄”。

救母”的故事情结在以重男轻女为传统的东方文化中更为常见。比如,《白蛇传》中儿子许仕林救母出塔。在神话故事《宝莲灯》中,沉香劈山救母。

在这两则故事中,丈夫”是相对软弱无力的,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而儿子”是母亲反抗父权社会寻求婚姻自主权的生命能量的承接者,他接受了母亲的一种期待或者投射,成为拯救母亲”于水火的人。

但这种儿子”和拯救者”的双重身份也让他在认同父亲和反抗父亲上充满了冲突。

在现实中,如果一个家庭中的母亲处于悲苦”的无法自救的弱者角色(有的时候这种悲苦”是因为母亲把自己的情绪让儿子承接,儿子倒过来反哺母亲),儿子常常会充当这样的拯救者”;而陷在母亲的儿子”的角色中无法向父亲阶段”发展,有些孩子会用拒学的方式留在家中守候母亲;有的孩子则把母亲的苦难”归咎于父亲或者外在的父性社会,造成对权威认同的困难。

与母亲的无法分离也会造成乱伦恐惧,儿子一方面想逃离母亲,但同时又因为担有救母的使命而有内疚感,这使他对母亲和像对父亲一样都充满了冲突,陷在一种两难的发展困境中。

在清华大学生吴谢宇弑母案中,吴母就是一位苦难母亲”的形象,在吴关于杀人动机的供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弑母”和救母”两种心理动力的重叠和纠缠。

四、被负性阿尼姆斯占据的母亲

这样的母亲在现代社会比较常见,她们不再认同传统女性的身份,而是希望和男性在社会中享有同等的地位和权力,但这样的发展有时是以牺牲女性和母性原则为代价的,母亲被负性阿尼姆斯占据,这种阿尼姆斯迫害和贬低自身的女性原则,同时对男性具有竞争上的敌意,这些会带入到她和儿子的关系当中。

在希腊神话中赫拉和儿子火神赫淮斯托斯就是这样一种母子关系。

母亲赫拉因为想证明自己和丈夫宙斯具有相同的权力,靠自己的意志力独自生下儿子赫淮斯托斯。

儿子生下来长相丑陋而被赫拉嫌弃,赫拉把他丢到奥林匹克山下,赫淮斯托斯落到利姆诺斯岛上,被摔成了瘸子,之后他被海洋女神忒提斯所收养,成为一名工匠。

长大后赫淮斯托斯精心制作了一把美丽的椅子——赫淮斯托斯之宝座,他把椅子放在不承认母子关系的母亲赫拉的地方,赫拉坐上这把椅子,被椅子卡住动弹不得。

众神请求赫淮斯托斯释放赫拉,赫淮斯托斯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赫拉要承认遗弃他的错误;第二,赫拉承认他是奥林匹克山的主神的身份;第三是将爱神阿佛洛蒂忒嫁给他为妻。

赫拉答应了三个要求,于是赫淮斯托斯释放了她。

在这个神话故事中,赫拉因为和丈夫竞争而生下儿子”,并抛弃了他,这个过程中她并不是为了要成为一个母亲,而是要获得一种权力感,这对孩子造成了被遗弃的自恋创伤,就如赫淮斯托斯的瘸腿。

而儿子后面提出的三个要求可以说是一种自我救赎,第一个要求象征着重新获得一种母亲环境,成为母亲的儿子”;第二个要求象征着进入父亲阶段,和父亲认同,成为父亲的儿子”;第三个要求象征着进入阿尼玛阶段”,成为英雄”。

可见这些阶段的启动都和获得母亲的允许”有关。

在现实中,被负性阿尼姆斯占据的母亲在家庭中往往处于较强势的地位,就像赫拉不想要依靠宙斯只靠自己的意志生下孩子一样,丈夫在家庭中的男性功能被妻子替代,丈夫没有发言权或者已经被妻子驱逐出家庭(比如以离婚的形式)。母亲在生下孩子后也可能因为工作等实现自我追求的原因而过早地离开孩子。

在这种环境下,儿子会因为惧怕和母亲发生冲突,羞于发展自己的男性气质,同时父亲的缺位也会让男孩失去男性认同的对象,影响孩子进入父亲阶段。

无论是自身阿尼姆斯没有充分发展还是具有负性阿尼姆斯的母亲,都会造成儿子在男性认同上的困难,男性认同困难最大的问题是男孩身上独有的攻击性无法得到涵容转化而处于一种原始的状态,这导致两种极端:

有的孩子会用违纪暴力行为等方式释放自己被压制的愤怒和攻击性,就像赫淮斯托斯把赫拉困在椅子中,用一种对立违抗的破坏性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攻击性;

有的孩子则会成为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攻击性成为阴影被压制下来,这种阴影有可能会转而攻击自身,出现抑郁或者自杀问题,也可能通过一种类似人格分裂的方式得到疏泄,比如,具有A面和B面的双面人生,这在吴谢宇的身上也有呈现。

五、母亲对男性阿尼玛阶段”的影响

母亲作为男性生命中的第一异性客体,无疑会对男性内在的阿尼玛意象产生重要影响,但正如默瑞·斯丹所言,阿尼玛和母亲意象虽然都属阴性,但她们是各自独立的,对男性发展有不同的功能,如果说母亲对男人的人格带来的是稳定与包容,阿尼玛则是动态的,激励他去寻找自己生命中特有的方向。”

阿尼玛可以帮助男性摆脱母亲的儿子”与父亲的儿子”的角色,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生命意义,所以对男性而言,阿尼玛是一扇通向自性化的大门。

在这个过程中,阿尼玛和母亲是对立的,男性只有在修通自己的母亲情结之后,才能真正和阿尼玛相遇。我们可以从格林童话《谜语》中看到二者之间的关联。故事的大意如下:

一个王子和他的侍者骑马到世界旅游,他们路过一个小屋,遇到一个女孩,想在此过夜,女孩告诉她她的后母是女巫,会伤害他,但因为天色已晚,王子不得不住下。之后老巫婆想要毒死他们被侍者及时发现,但马被毒死了,一只乌鸦吃了马肉也死掉了。

侍从把乌鸦带在身上和王子重新上路,之后他们找到了一个旅馆,半夜有十二个强盗想要杀害他们,巫婆也和强盗们在一起,王子和侍从用有毒的乌鸦毒死了巫婆和十二个强盗。

之后旅馆老板的女儿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有很多珠宝,王子都留给了女孩,他和侍从旅行到了一个城市,在这里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她提出谁如果出一个谜语她在三天内猜不出,就嫁给他,但如果能猜出来,就会杀死出谜语的人,王子凭借智慧和侍者的帮助最终赢得了公主的心。

这显然这是一个关于男性阿尼玛阶段”的童话。但是在故事的上半部分,王子需要战胜与小女孩相关的巫婆”和强盗”,也就是说,在和阿尼玛相遇的途中,男性需要先遭遇他的母亲情结和父亲情结。

两个小女孩可以看作是王子分别在母亲阶段和父亲阶段初级的阴性部分”或者说是情感部分,这部分能量控制在母亲和父亲的势力下。

小女孩也代表了男孩对父母的忠诚,她”守在母亲和父亲的房子里,对离开父母怀有内疚感,但她”同时也是一个受困的状态。男性如果不把这部分能量解救出来,他可能会成为像唐璜一样的人物,只能谈恋爱,不能进入婚姻。

他在遇到的女性身上先是投射理想化的女性形象(多半是一种理想化的母亲意象),而进入小屋”后,他会发现女性旁边有个害人的巫婆,所以只能逃走;或者是他容易被小女孩吸引,具有萝莉情结。因为他内在阴性力量(情感的部分)本来就是一个在母亲或者父亲的管束之下的小女孩”状态。

而只有修通负性母亲情结和负性父亲情结,王子”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独立的有担当的个体,才能迎娶他的阿尼玛。

这个故事中巫婆的毒药”代表了母亲原型中负性的一面,这一面的积极作用是它可以帮助男孩和母亲的分离,也就是温尼科特所说的母亲需要具有不完美的一面,孩子可以借助这部分力量背叛”父母,完成分离。

而孩子是否有足够的自我力量表达背叛”,取决于孩子前期自身人格成长的成熟度。

在童话中,和王子在一起的是一个侍者,在童话故事中出现精灵”或者侍者”等类似的角色,往往代表着转化将要发生,这种辅助性的子人格”的出现也往往代表了心理功能的辅助性功能。

在John Beebe的人格类型理论中,辅助功能代表父母功能,也就是一个人照顾自己的能力。这个子人格是自性”对自我”的一种补偿,当自我”能够听从来自自性”的指引,就不会轻易被外界所左右,也意味着具有了较好的自我认同。

一个人只有先发展出辅助功能才能有能力去整合自己的阴影,也就是阿尼玛代表的劣势功能。这种辅助功能可以帮助他不会被负性母亲的投射所毒死”(这种负性投射往往是母亲从自己需要出发的一种控制)。

类型与原型图示|来源:《类型与原型》,John Beebe著

马的死去是一种成长中的献祭,死亡也意味着重生。

乌鸦是一种食腐的动物,担当了转化的角色。最终,王子把父母的负性投射”(毒药)通过乌鸦还给父母”,完成了类似哪吒剔骨还父,割肉还母”的牺牲与重生过程。

只是在东方故事里死去的是儿子,牺牲”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和天道相符的内在道德律,而这个道德律是和遵从父母不相冲突的,东方故事在这里绕过了阿尼玛阶段,而直接到达自性阶段。这可能和中国传统文化对男性阿尼玛的抑制有关。

在传统中国男性的异性原型意象中,大母神的地位是高于阿尼玛地位的,一个家庭当中女性中居于高位的是婆婆而不是媳妇,男性首先是母亲的儿子”、儿子的父亲”,之后才是妻子的丈夫”,在这种排序下才产生了《孔雀东南飞》这样的悲剧。

《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和焦仲卿

而中国文化对大母神的重视和它崇尚以传宗接代为目的的女性母性力量有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性在作为男性的阿尼玛阶段是卑微的,但是当生儿育女成为母亲,特别是婆婆之后,地位就会被推崇到一个很高的地位。

而西方文化崇尚以个体离家探索世界为目的的阳性力量,本质是一种父性文化。

霍大同老师也曾在其论文《代情结—中国人梦中的母与子》提出,相对于西方而言,中国文化更多被强调的是母子关系(而不是男女的情欲关系),相对于西方文化中的俄狄浦斯情结,男性更多的被困在与母亲相关的代情结”当中(类似于母亲情结)。

从某种程度说,传统中国母亲和儿子一生也不需要完成分离,即便短暂的离开,也是为了成为像岳飞一样去保家卫国”的使命,或者成为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父亲”,儿子最终是要回到母亲身边。

从这个角度,中国传统男性更多发展的是子性欲望”和父性欲望”,男性欲望”是压抑的。

岳飞

而在近现代社会中,因为西方文化思想的传入,男性欲望”被强调,特别是自五四新文化运动起,新旧两种文化在个人、家庭以及社会层面都在不断交锋,这造成了种种冲突。

在家庭中比如比较常见的是丈夫和妻子的原生家庭文化背景不同导致的家庭矛盾:丈夫处于哪吒文化”的管束下回溯 母亲”,在妻子身上寻求母性”的照顾;而妻子在王子文化”中期待王子”的拯救。

而男性自身内在也常常在儿子”与王子”的认同上挣扎,这种摇摆不定也会导致婆媳矛盾的激化,或者男性通过娶一个妈”和怕老婆”的方式把内在子性欲望”和男性欲望”统一起来。当然,文化的自性化和个体的自性化也在这种冲突中向前发展

回到《谜语》的童话中,王子把强盗的宝藏还给的是小女孩,这代表了男性阴性力量的增长,这种阴性力量也代表了内在的情感从嫉羡的匮乏到富足的感恩的状态,是埃里克森所说的在婚恋阶段需要发展出来的爱”的能力。

在这个前提之下,男性才能经受住征服阿尼玛时的人格强度和弹性的考验,因为在和阿尼玛的结合中仍然需要自我人格的牺牲和转化。

在童话中,王子出的谜语是一个不杀人的东西,杀了十二个人,那是什么东西?”谜底是乌鸦”。这代表着王子的人格中已经具有了转化功能,而王子在公主半夜前来探听谜底的时候,用说梦话的方式将谜底主动告诉了公主,并留下公主的一件衣服作为公主来过的证据。

王子”主动用一种不让公主”尴尬的方式把谜底”告诉公主”,代表他具有了在配偶选择上的主动权和对女性原则的接纳和尊重,衣服”代表人格面具”,脱下衣服”代表了坦诚相见,这是建立亲密关系所需要的。

而如果男性的母亲情结”没有解决好,进入阿尼玛阶段则是具有风险的,在童话中,被公主所猜中谜语的男性都会被公主杀死,在每个成长阶段都会面临死亡”的主题,死亡”代表了成长中的焦虑,这种被公主杀死”的焦虑,其实是男性对内在巫婆”的恐惧的外在投射,也就是在没有修通母亲情结”时就会把对负性母亲控制、吞噬的恐惧投射到外在的女性身上。

但对《谜语》中的王子而言,内在的巫婆”已经被杀死,所以他有勇气去征服公主。

而在现实中没有转化被公主杀死”的焦虑的男性,是无法进入亲密关系的,即便进入,也可能会是如《孔雀东南飞》这样的悲剧。

谜语”也是神话童话故事中一个重要的母题,像是一个进入某个阶段的考验。

在俄狄浦斯的故事中也有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的谜语。

斯芬克斯在埃及所守护的是金字塔,是一种死亡性的子宫”,而俄狄浦斯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受伤的孤儿原型”,他的脚和赫淮斯托斯一样是受伤的,他回答出谜语的答案人”,代表着他想要重新回到母亲的精神子宫”中重生,这是一种自恋受伤情况下的退行,所以在猜中谜语之后,等待他的是和母亲乱伦的结局。

与俄狄浦斯不同的是,在《谜语》中王子是出谜题的人,这说明王子”已经掌握了这个阶段人生的主动权,迎接他的是新的向前的生命历程。

总之,在男性的成长过程中,母亲和儿子总是在相爱相杀”,在这种爱与恨的情感交错整合中,男性获得成长。作为母亲,在一定时候要成为那个能够为儿子创造仙境,许下祝福的善仙女”,而在另一个适当的时候,只能做一个被战胜的巫婆”,无奈的看着自己的魔法消失。

正如台湾作家龙应台从在她的人生课”系列之《目送》一书中所言: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养育”和放手”,是母亲必然的人生课,而成长”和分离”,则是儿子必然的人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