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辆纺车
岁月如梭,往事如梦。
最近回到老家,在小时候生活的老院落里,又见到了家中那辆破旧的纺车。它孤零零地靠在老屋的一角,身上满满的灰尘和蜘蛛丝。我静静地走过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的摇把。虽然它不能再转动了,但看着这辆纺车,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坐在纺车前纺棉花的情景。
是这辆纺车曾陪伴了母亲近半个世纪的时光啊!
这辆纺车是母亲的心爱之物,母亲常说它是家里的“功臣”。每隔一段时间,母亲都要在各个转动的部位,抹上点油,以减少纺车的磨损。母亲从进入我们家门之后,就一直与这辆纺车为伴,用纺车来支撑这个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亲们都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我家人多,能挣工分的却少,这样,家里的油盐酱醋花销总要依靠母亲那辆纺车。
曾记的,母亲一年四季总是起早摸黑地纺棉花纺线,纺的线攒到够织一机子布时,就浆洗一番,安上自家的织布机,织成一匹匹白布或者柳条格的花布也叫鲁锦。除留够自家用度之外,其余都拿到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
小时的我,最习惯纺车发出的嗡嗡声。晚上,在纺车的嗡嗡声中睡着;早晨,又在嗡嗡的声中醒来。上了小学,每到晚上,我便在母亲的纺车旁边的小桌前学习,两人合用一盏如豆的煤油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情景是:油灯跳动的火苗,映着母亲鬓间的青丝出现了几缕白发,像月光下的水面,闪着银光。她伛偻着身子,右手摇着摇把,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细长的棉条,从低处转动着的锭子处慢慢地拉开,手臂一直向后斜斜地伸展开去,随着右手将摇柄反向转动,长长的棉线就卷在锭子上的线圈上……每每想起这个场景,我的眼角就会湿润。母亲不累吗?母亲不困吗?不是的,不是的。这是一种意念,一种责任,一种最无私的爱,一直在支撑着她,就是为了使这个家稍微宽绰一些,使她的孩子有更好些的条件生活成长。
从那时起,我就朦胧地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家中的经济状况也有了很大改善。每次回老家,我总是劝母亲不要再摇纺车了,可是母亲总是不听,依然在冬天寒凉的夜晚,夏日溽暑的早晨,摇那不知疲倦的纺车,拉那似乎怎么拉也拉不完的棉线。当然,这时已经不为卖钱了,主要是家用。纺的线大多织成棉被里子或者花格子床单。后来,母亲特地给了我两条柳条花格床单,我一直珍藏在柜子里,不舍得铺在床上。
如今,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有时逢年过节回到老家,我站在墙壁斑驳的老屋前,看到院落里衰草萋萋,甚是荒凉。老屋门前久徘徊,耳畔再无唤儿声。而那辆纺车也经过岁月的磨蚀显得愈加破旧了。每当想起纺车,我总会想起母亲坐在纺车前的身影,那在额前晃动的白发,那无比慈爱的目光……
纺车这一普普通通的劳动工具,如沧桑的老人,从岁月深处走来,承载着千千万万劳动妇女的艰辛人生,也见证着千千万万母亲最无私、最伟大的爱。
作者简介:
张贵堂,山东省郓城县实验中学语文教师。
